神及王女的肖像畫 一 - 仙境傳說

　　 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神及王女的肖像畫 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童年在妓女街成長的影響，靜華一直都很像個女孩……他優雅、溫
柔，骨子裡一直都是個嬌弱的孩子。這一點就算到他後來成為天下聞名的有職者，也依然
沒改變太多。

　　上一代的盧恩王生了很多兒女，我的父皇排第四，理應沒有繼承權的。但是因為先帝
在『迷藏森林的慘劇』中駕崩時實在過於突然，沒有留下明確的遺詔，一場宮變於焉展開
。

　　九個皇子互相爭奪王位，前線如火如荼，普隆德拉也打得很歡。方損失超過一半軍力
的盧恩軍隊苦苦支撐著前線，帝都中皇子們的傭兵也殺聲震天。

　　就是在那時候，在『迷藏森林的慘劇中』遭受滅族打擊，只剩四個有職者的克卡萊斯
家傾全力相助，一路扶持我的父皇在慘烈的權力爭奪中結黨成派，最終坐上帝位。

　　當然，從龍之功豐厚……但克卡萊斯家只剩年僅二十出頭，剛成家的洛華‧克卡萊斯
存活。他的妻子靜夫人在政爭中被暗殺，剛滿六個月的孩子流落不知何處。

　　直到靜華八歲才被洛華尋回，一個名叫雪莉的妓女收養了滿身是血，流落街頭的靜華
，在黑暗的妓女街中撫養他長大。

　　這種下了靜華對自己身分認同的錯亂。孩子的天性是模仿，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都受到雪莉與視他如己出的妓女姊姊們的影響，使他天生的陰柔更添了些邪媚。

　　要不是甫成軍的黑色弄臣使盡辦法追查，搞不好他就成了孌童。

　　洛華付了一大筆錢替雪莉贖身，聽說靜華哭得震天價響，一直很懷念妓女街的生活。

　　我不知道該替他難過還是慶幸，他的能力是盧恩不可或缺的……但他本人一直很厭煩
這樣的天賦，甚至覺得是種詛咒與痛苦。

　　當然，他的能力一直都很強，這是如鐵一般擺在那邊的事實，不過我們卻選擇忽視而
已。他常常一個興奮就把杯子捏破，然後一臉愣住的望著流血的傷口。幫他包紮了幾次，
我就開始拿生雞蛋逼他練習力道。

　　就算我不是大人，我也知道他身懷恐怖的天賦。有一次女傭被我們藏在花瓶裡的假庫
克雷給嚇得掀飛托盤，原本跟我一起蹲在二樓角落的靜華居然翻過欄杆往下跳，在下墜的
途中一手抓住托盤，然後把所有四散的早餐一一抓住放回去。

　　這只是我眨個眼的時間，他卻連喘都不喘。他從二樓跳下一樓時完全沒發出聲音，手
中一滴牛奶都沒濺出來。

　　我們都被他的天賦給驚嚇，卻又努力裝得若無其事。但不論我們如何拖延，他的十六
歲終究是來了。

　　那一年，我才十三。
　
　　不知道是洛華少將的要求或是我父皇不安什麼好心，盧恩軍方派了兩個一般士兵來護
衛他前往接受體測。一開始他們不知道我的身分，不讓我跟，說什麼因為軍事機密跟規定
。直到靜華按耐不住，沉肘垮了張大理石桌，他們才不再說什麼。

　　我們一路都在聊天，絮絮叨叨的。我很怕再也見不到他，他成了有職者之後就要在大
陸各地服役，能不能回來都不太知道。體測完他要直接在伊斯魯德住下，然後參加訓練與
考試。

　　那兩個士兵不知道是敬畏克卡萊斯家的名號還是靜華一肘沉垮大理石桌的力道，對我
們挺和善，斷斷續續說著不該說給孩子聽的軍情。話說回來，說不定一兩年後靜華就是統
領一個盧恩師團的騎士了，他們這樣也蠻合情合理。

他們說，前線一直在後退，魔物越來越多，盧恩的軍隊則越來越少。他們說上頭在考慮跟
生體研究所契約，導入更多的複製人士兵。他們說盧恩陸軍要開始擴編，要增加好幾個陸
戰師團。

　　他們說歸說，我越聽越膽寒。要知道，靜華或許不太鳥那些偶爾來我們家裡跟父親談
事的將領，但我的專長可是聆聽。打從『迷藏森林的慘劇』開始，盧恩在戰事上節節敗退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軍事上的思維還很古老……他們注重在有職者上，完全採取精英政策
。

　　我還是王女時，還在念朱諾大學的萌萌……也就是『科學的寵兒』特雷蒙‧祆沁提出
了一個主張，說盧恩的軍事力量跟修發茲共和還有馬樂帝國比起來簡直弱的可笑。要不是
靠著數量眾多的有職者，早就被魔物滅國了。他的論點頗新，立論也有憑有據，得了個蠻
大的科學獎。

　　他說這就跟人體發炎反應一樣，魔物越多、有職者越多。魔物越少，有職者就越少。

　　萌萌來盧恩遊學時應艾爾貝塔大學的邀請公開演說過，我雖然才八九歲，那時候已經
讓美術大學的教授指導繪畫了。抱著種取材的心態，教授邀請我一起去聽演講。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一百隻魔物，那麼理應有一百名有職者。」可這一百隻魔物中，
大概只有二十隻對人類有真正威脅……迷藏森林裏的魔物大多都只是一些巨大化的原生動
物，而且數量占了七十隻。」

　　他看上才十六七歲出頭，說話態度卻很囂張：「你們不懂嗎？天啊，這個國家的科學
預算都到哪去了？」他不太耐煩的說道：「巴風特往迷藏森林去不是沒道理的。牠是故意
讓你們派出大量軍力掃蕩迷藏森林的，當你們攻擊牠時順手把迷藏森林的七十隻魔物都消
滅，那麼下個世代的有職者只會出生二十名。」

　　他冷冷的哼了一聲，「先不提數量上本來就不是對等的，你們怎麼確定，那二十名有
職者能夠消滅那二十隻魔物呢？」

　　這個理論引起了我父皇的重視，原本實驗性質的複製人陸戰師從此被定調為盧恩的主
力，從這一年開始，盧恩開始大量引進複製人士兵，有職者從原本的戰爭中心被降成精銳
士兵，不再是戰場上的主角。

　　這就是為什麼他們會這麼看中克卡萊斯家最後的血脈……過往的有職者對複製人都有
偏見，也不太習慣跟一般士兵並肩作戰。軍部希望能培養靜華，讓他成為新世代有職者的
模範。

　　你們也知道，他們失敗了。後來他完全把指揮權丟給他的複製人軍官，反而成天待在
洛陽……不過這都是後來才知道的事情，就不多提。

　　我那時只理解到：盧恩的軍隊已經損傷到連基本的編制都維持不起了，他們現在的兵
力只夠維持幾個陸戰師團了，同時他們也需要更多的即戰力跟有職者。

　　雖然這些軍事似乎不是我這平凡的女孩該關心的，但是靜華，我的義兄現在卻是要投
身軍旅。

　　他不可能能夠熬過去的，他的個性太溫柔了。

　　「嘿。」他走入體測場前，我握住他的手，「可以的話，別太招搖好嗎？」我希望他
聽得懂我的暗示，我寧願他體測不及格，或是成績被判定很低都好，他不能上前線，他這
麼溫柔和善的人要是上了前線……

　　他沒有我在身邊，他該怎麼辦呢？

　　他回握我的手，刻意的放輕力道。「虞，我怕。」他說。十六歲的他已經長得高我一
顆頭了，他一直都那麼纖細，卻又帶點少年獨有的結實與粗壯。

　　「怕什麼呢？」我幫他綁好長髮，卻發現身上沒什麼能夠拿來當作髮帶的東西。

　　「我怕我會上前線，也怕讓妳跟父親失望。」

　　我撕下我大紅色的裙襬，隨手幫他綁了一個過大的蝴蝶結，「是嗎？」我輕笑，然後
抱住他，「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的靜華。」

　　「我怕。」他哽咽著，「我怕我不能讓妳跟父親驕傲。」

　　我呼了一口氣，突然寧定了。

　　前線又如何？如果他死在前線，那代表戰事必然非常兇險。我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實力
？連他都撐不下來，那整個盧恩也當搖搖欲墜。

　　他真戰死了，不用半個月普隆德拉應該也陷落了。思及此，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跟我對視一眼，我們異口同聲。

　　「吾乃天生王者，必然驕矜不敗。」

　　他頭也不回，直直走進測驗場。想當然爾，他的體測過關了，除了『合格』之外還好
上一大截。幾乎整個盧恩的媒體都來了，像是暴動一樣，他們把整個出口擠個水洩不通，
用神童來形容靜華。

　　他們要求主掌體測的曼德拉賢者解釋為什麼靜華每一項數據都比正常的有職者好上兩
三倍，曼德拉賢者只能搔搔頭，「我們現有的科學證據無法為這件事下一個判定，但是大
主教有一個更好的說法。」他故弄玄虛的，「主教說……」

　　像是在預約頭版，曼德拉賢者用一個感性、尊崇的神情去誇讚一個十六歲的孩子。

　　「這孩子的身體裡，棲息著神靈。」

　　媒體像是炸鍋了，他們的相機燃燒著鎂粉，喀擦喀擦的閃個不停。被他們圍在中間的
靜華卻只是一臉茫然無措，結結巴巴的回答著問題。

　　他頭上甚至還綁著我幫他綁的大蝴蝶結。

　　「你這樣天生的有職者，想選什麼職業都可以！」一個記者誇張的對他說，「你有什
麼想選擇的職業嗎？」

　　他不安的看了遠方的我一眼，我點點頭鼓勵他。他才緩緩開口道：「我乃克卡萊斯，
當為國服役，在危急時奮戰，於承平時戊守。」他一路走到劍士教官面前，單膝跪下。「
我當投身軍旅，誓做強者之實、弱者之盾。」

　　我不用看就知道明天報紙頭條是什麼了，克卡萊斯家的青年才俊，有破紀錄的體能卻
捨其他更好的出路為國服役，克卡萊斯真真一門英烈。

　　我替他感到驕傲，我想父親也是。他真真正正的成為一個男人了。劍士教官甚至破格
免考，讓他直接成為一轉職。

　　我的靜華，切切實實從一個孩子長大了。

　　我笑著目送他離開，然後匆匆逃出伊斯魯德。在回普隆德拉的一路上，我都盡力假裝
自己沒有哭。

　　我想我掩飾的不是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