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與我 - PS

ps與我


1.

「哼！沒用的傢伙。」

不管是誰，聽到這樣鄙視的話，都應該會生氣地反駁吧？

然而我只能咬著牙默默忍受，因為眼前的情況不由得我分心。

「就算你去撞豆腐，豆腐都會毫髮無傷地把你彈回去吧！」

不要理她，不要理她，我運起其實不存在的冰心訣，深深吸了一口氣
，是了！屈辱和榮耀的分水嶺就在眼前！往前一步就是天堂，後退一
步就是懸崖，不管她用什麼語言攻擊我，我都不會有絲毫分神，因為
這一刻的我心境清明，猶如天神。

「啊，討厭！你拉鏈沒拉！」

咦？

－－Ｋ．Ｏ．－－

電視螢幕裡，我的春麗無力地倒在地上，邪惡的本田得意地抖動著肚
皮。這世界是怎麼一回事，怎麼能容許這麼過份的事情發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卑鄙！！！你太卑鄙了！！！！」


我擺出Orz的姿勢斥責眼前卑鄙的女生，附帶一提，擺出這個姿勢並
不是為了要偷窺對方的裙底風光，實在是因為我太生氣，也太沮喪了
，對方竟然為了不輸給我，使出那麼低劣的手段。打電動就應該雲淡
風清啊！

「輸了就是輸了，這是你第20連敗了，快刷新你上次21連敗的記錄了
哦！不過你也有值得誇奬的地方啦，正常人輸成這樣早就放棄了。」

「哼，再來一次，我這次不會再輸了！」

「沒問題，不過你不能再用春麗了。」

「什麼！你這個惡婆婆！」

「哼哼，剛才約好了啊，如果你輸的話，這輩子就不能再選春麗了～」

「......有需要到這輩子那麼誇張嗎？你到底有多討厭我的春麗？」

「什麼叫我的春麗，女孩子大腿那麼粗噁心死了！」

「因為你自己瘦巴巴的，所以妒嫉春麗吧！」

「唔......哼哼......哼哼哼......」

「怎、怎麼了？」

這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我們再賭一次吧？這一次讓你用你的春麗，如果你贏的話，你以後
就可以繼續選春麗，如果你輸的話，買一片PS的遊戲片送我。」

雖然我是個格鬥電玩白痴，又輸了那麼多次，但我也是一直有在進步
的，剛剛如果不是一時分神......

「好！不過玩的時候你不能說話！」

為了春麗，這一次我絕對不能輸。我看著靜靜躺在地板上的ＰＳ主機
，默默想著，「ＰＳ大人，請保佑我吧！」

－－然後我就輸了。

難道是我祈導的對象錯了嗎？我看著電視螢幕上對手幾乎全滿的血條
，心裡默默淌血，春麗我對不起你！我竟然會因為本田而離開你！

「好吧，我以後就不用春麗了，我們來玩陸行鳥賽車吧！」

「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好啦，是遊戲片吧？我知道啦，我要存錢一陣子才能買給你，你想
玩哪片？」

「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她揚起下巴，得意地笑著，就像過去相處過的無數個日子一樣，老實
說我還滿討厭她那種高高在上的笑容，卻沒想過，這樣的笑容會有消
失的一天。


※　※　※　※

2.

不曉得為什麼，即使一直輸給她，我還是很喜歡和她一起打ｐｓ的感
覺。

因為我家裡沒有遊戲主機，所以只能到朋友家玩，她和其它人最大的
差別，就是她肯讓我玩單人的ＲＰＧ，然後一直玩到破關。因為這樣
的好處，所以我想玩ｐｓ的時候，都一定是去找她。

而她則總是興奮地打開門，笑著問我：「你是來打ｐｓ的嗎？」

這樣的日子，到了國三之後，就沒有再持續下去。

因為某些原因，她搬離台北，有一段時間我和她失去聯繫。後來，我
過著自己的生活－－唸書，考試，和某人談戀愛，和某人分手。人生
的軌道就像兩條平行線，我們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

再一次建立起聯繫，是某次難得的朋友聚會。我向她要好的女生朋友
打聽消息，卻得到讓我驚訝到極點的回應。

「我啊，也很久沒和她聯絡了，不過你知道嗎？她前陣子休學了，是
因為懷孕的關係，據說是被壞男人騙了，後來好像還流產了。啊，不
要再跟別人說哦，我是看你和她的關係還不錯才告訴你的。」

休學、懷孕、流產、被壞男人騙了？

不是真的吧......

要到了她搬家後的地址和電話，才知道她已經搬回台北，卻不是住在
原本的地方。打電話過去沒有人接，於是我來到了一棟老舊的公寓。

仔細對照了抄寫的住址，按了數十次門鈴後，才有一個瘦小的人影把
門打開。

「你來做什麼？」

幾年不見，再度重逢後，只有那麼一句冷冰冰的話。

她對我的到來沒有感到驚訝，也沒有任何喜悅，我卻是難過得差點掉
下眼淚。

－－她的頭髮亂糟糟的，原本就已經很纖細的身材，更是卻瘦得皮包
骨，而臉頰凹陷，就像厭食症的病患。

我來做什麼，幾年之間不聞不問，現在又來做什麼？

我擋住她即將關起的門，卻說不出半句話。

關不起門，她也不堅持，徑自走回去。我則是跟著走了進去。

她住的地方不算大，地板上堆著幾袋垃圾，桌上殘留著幾碗泡麵，還
有幾瓶打翻的酒。

雖然一臉不想理我的樣子，但問她事情，還是能得到回應。

「什麼時候搬回來的？」

「兩個月前。」

「家人呢？」

「爸爸還在躲債，有時候會寄錢過來。」

那你媽呢－－這句蠢話差點脫口而出，她的母親已經過世好幾年了。

「我去買便當，你還沒吃吧？」

「我不想吃。」

我說了一堆理由要她好好吃飯，她默默聽著，沒有反駁，我買回來的
便當她也有好好地吃完。

然後，她又問了一次：

「你來做什麼？」

而我依舊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來做什麼？

連我自己都不曉得。

後來，不管我說些什麼，她都不太理會，也完全不主動講話。


※　※　※　※

3.

在那之後，又過了十幾天。

其實我很想問她，關於懷孕的事，還有流產的事。

我很希望那只是謠傳，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我問不出口。

我只是偶爾到她家裡，幫她整理一下環境、帶晚餐給她、拿她爸爸寄
來的錢幫她繳電費，我覺得自己像是傭人，而且還是沒錢領、有時候
還要幫忙貼錢的那種類型。

但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些，然後看著她把自己封閉起來，像個行
屍走肉般活著。

看著她一如往常無視我。有時候我會想，我這樣做對她好嗎？她會不
會有一天受不了了把我趕走？到時候我怎麼辦？到時候她怎麼辦？現
在的我，到底做什麼事才是對的？

這一天和平常有點不一樣，因為我帶了一台二手的ｐｓ主機過來。

「你還記得太空戰士呢？啊，就是那個肥妞飯討喜，已經出到第八代
了呢！」

她很喜歡FinalFantacy的系列遊戲，我為了逗她，叫它「肥妞飯討喜
」，她總是一副氣得牙癢癢的樣子。

現在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說好要送你一片遊戲，不過卻一直沒做到，
對不起嘿。你看看這個！～真人比例的肥妞八～」

我拿起全新的光碟盒，在她面前拆封、放進主機、接上電視，然後手
把遞給她－－

「來玩吧！」

她伸出了手，卻是把手把推開，而手把掉落在地上，發出輕脆的碰撞
聲。

我的笑容僵硬了，忽然覺得心好痛。

接著，我的情縮，不成熟地失控了。

「為什麼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知道嗎？我不想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想看你那麼不快樂！我
不想看你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我......」

我幾乎是用吼的說出這些話，然後，卻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因為她哭了。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一動也不動，眼淚卻撲漱漱地掉了下來。

她哽咽地說話，要我不要再管她，讓她自生自滅。

而我怒瞪著她，好一會兒說不出半句話。

「......」

沈默了好久，我的情緒終於冷靜下來，但很顯然的，我的腦袋並沒有
隨著情緒降溫，因為我說了一句蠢話，愚蠢程度可以排得上我的人生
前三名吧？

我說：

「不管你什麼的......至少，等我們把肥妞八破關吧？」

而一臉錯愕的她，竟然也緩緩地點頭答應。

所以說笨蛋真的是會傳染的嗎？

她竟然答應了？

－－是這樣的嗎？我們約好了，把FF8破關之後，就要從此放她自生
自滅......這、這、這是多麼荒謬的妁定，我該為爭取到時間而慶幸
嗎？

好吧，總比被她直接掃地出門，拒絕往來好多了。


※　※　※　※

4.

結果，真的在玩ｐｓ的，還是只有我一個人。

我一個人玩著FF8，她在後面看著，就只是這樣而已。

當時的我覺得，玩著ｐｓ的我，和正看著電視螢幕的她，其實是在兩
個毫不干涉的平行世界裡，彼此並沒辦法傳遞給對方任何東西。

時間就在我玩著FF8的時候，一天一天的過去了。

這大概是我生命中，最有理由打電動的一段時光，同時也是最無法享
受遊戲樂趣的一段時光。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為什麼要把自己陷於那麼尷尬的局面。

而她，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

就在某一天，我一如往常地按著門鈴，而她一如往常地開了門。

然後我發現，一切都不一樣了。

突來的改變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像金魚一樣張著嘴，嘴巴一開一合
。

她的臉上帶著笑容，頭髮似乎有好好地梳理過，穿著雖然簡單，但看
起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沒有什麼戲劇化的契機，我瞄了門鈴一眼，彷彿一切就在我按了門鈴
的那一瞬間改變。

我有好多話想問，我有好多話想說，而這時候她說了一句話，一口氣
把我拉到好久好久以前......

「你是來打ｐｓ的嗎？」

宛如時光倒流般，我彷彿看見過去那個驕傲的女孩，一如往常興奮地
問我－－你是來打ｐｓ的嗎？

而我，穿越了時空來到現在的我，給了一個有點不一樣的答案......

「我是來找你的。」


※　※　※　※


5.

後來我才知道，關於她懷孕的事，其實真的只是謠傳，至於真正發生
了什麼事，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至於我的FF8，因為各種原因，到現在都還沒有破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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